尹宗义

《论儿童文学的教育性》一书指出：“儿童文学因为是成人创作的文学，在作品中包含了成人对儿童一定的期待，这种期待如果与儿童情感精神交流相联系，就会促进儿童文学的发展，反之，可能会阻碍儿童文学的脚步。文学可以帮助儿童感性自由地认识世界，充分展示心灵，丰富想象，充实自我，儿童文学作为人之初的文学，它的教育性尤其不能忽视。”在儿童文学的创作中，有的作家通过刻画典型、饱满的儿童形象来启迪孩子，有的通过讲述既有童趣又有现实意义的故事来引导孩子，云南昭通作家吕翼最近出版的儿童文学作品《想当红军的孩子》，就通过描写特定的时代背景、典型的生活环境、浓郁的地域风情、真实的场景陈设、极具象征意义的物象等元素，达到借环境、事物育人的创作意图。

一、美丽而优雅的物象

吕翼在描写苗寨时，特别描写了进入寨门的三棵紫薇树：“由低到高处，依次长有三棵紫薇树，一棵比一棵粗，一棵比一棵高，一棵比一棵老，一棵比一棵茂盛。”吕翼运用反复、排比的手法，着力强调三棵紫薇树的层次感，加深读者的印象。这三棵古老、高大、茂盛的紫薇树，让人惊叹、喜欢——探险家来到寨门口，见到粗壮的紫薇树，忍不住用相机拍摄眼前这少见的景色。但真正表达紫薇树寓意的，是下面这一段内容：

据说，最大的一棵紫薇树，树龄已经近千年了。这棵树根深干壮，枝繁叶茂，寨子里的人都很自豪，和这棵树相依相存，感觉就像祖先和自己生活在一起，非常踏实，非常自信。

因为有千年历史，因为根深干壮，因为枝繁叶茂，因为象征着与祖先生活在一起，所以寨子里的人都为之自豪。紫薇树是苗寨历史的见证，是祖辈的坚守，是幸福的凝聚，是精神的传承。写到与“遭殃军”战斗时，作家特别强调：“古老的紫薇树，是寨子里的神树，爷爷站在树下，似乎得到了神助。”有了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团结精神，背水一战，才能捍卫自己的尊严和福祉。

吕翼在近年的作品中，几乎都写到了马。这一个特定的物象，给读者深刻的印象。在《想当红军的孩子》中，吕翼给马取了一个人名：“幺哥”，呈现马与人的亲密关系与深厚情谊。幺哥非常漂亮，全身雪白，远远看去，就像一片云；它善解人意，对人忠诚，矫健机灵，能日行千里；它不但能发现受伤的探险者，还能在战斗中躲避枪林弹雨。“马”这个意象，在吕翼深入而细致的刻画下，形象、意蕴突出，让人过目不忘。在小说创作中描写“马”，这既符合生活真实，又赋予一定的教育意义，使得作用最大化。马忠诚、优雅、灵活，被人们广泛地用于劳动、交通和生活。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日常的生活中，马都是人类的朋友，是孩子们的英雄，它象征着热情、奔放、旺盛的生命力。在儿童文学作品中刻画一种动物，与孩子为伴，并且引导孩子健康成长，这是儿童文学作家惯用的方式。

儿童文学通过“物象”的设置，以其形象、品质传达深刻的寓意，给予了少年儿童在发展期的心灵慰藉——“这种精神世界需求的满足，对儿童成长的意义不言而喻。完善人格的同时更有深入的自我思考和反思，这些都是由儿童文学的审美特质所提供的。儿童文学满足儿童审美，也在极大程度上借助‘自然’主题，发展成为实践发现美、创造美、实现美的内驱力。”在《想当红军的孩子》中，具有地域色彩的紫薇和传奇色彩的幺哥，都给予了主人公木杵心灵慰藉，促其成长。

二、秀美而诗意的环境

吕翼作为云南作家，他常常写彝族、苗族独特的生活风俗和秀美风光。

“这房屋是茅草苫的顶，泥巴筑的墙，木栅栏围成的小院，还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从院里伸出来，上坡下坎，穿过溪水，伸进森林，又弯弯曲曲，伸入云端……”

“那棵最大的紫薇树下，坐落着一间间茅草和石块搭成的房屋……”

在吕翼创设的艺术空间里，萦绕着诗意，充盈着美好。无论是弯弯曲曲的石板路，还是紫薇树下的石屋，吕翼都将之描写得极具诗情画意，让人浮想联翩，心之向往。孩子在如诗如画的环境里成长，是快乐的，也是幸福的。杰拉尔·日奈特在《叙事的界限》中指出：“由于描写停留在同时存在的人或物上，而且将行动过程本身也当作场景来观察，所以它打断了时间的进程，有助于叙事在空间的展现。”静态的描写性语言则在空间上拓展了叙事的广延性和伸展性，而在各种描写中，具有特定客观形态的景物描写则是构成作品具体空间感受的一个重要因素。

又如，吕翼对“花房子”的描写特别有诗意：“每到春天，这里的花开得非常繁茂，把村子全都遮住了。那些花朵美丽得让人不想闭眼，花香得让人忍不住地大口呼吸。”“花房子”其实是指扎西会议召开的场所，但作家并没有按历史考证的方式去介绍名字的由来，而是用孩子的视角，用诗意的方式表达，更具有艺术美感，给人更为深刻的印象。吕翼也没有以成人的视角，站在红色革命教育基地的高度，去描写召开扎西会议的“花房子”，而是以孩子的视角，用整个村子开满花的美景，来营造艺术化的氛围，给人美的愉悦，潜移默化地启发孩子——革命的火焰，如花绚烂，如诗永恒。

作品描写苗寨生活的美好，犹如夜空里的星星，到处闪烁，苗寨生活的美好并没有因为生活的艰难、战争的残酷而消减。生活在苗寨中的探险家，在没有战乱的日子里，是最快乐的。他教村民读书：“那饱含情感的声音，在苗寨的树隙间穿过，鸟儿就停下来。在天空里随风飘过，白云就停了下来。”小说通过人物言行的刻画，也将苗寨生活的美好呈现在读者眼前。

儿童文学最应该给孩子美感，特别是自然的美，孩子天生就能感受到。吕翼在写人物美时，常用自然美来烘托、类比：“木杵的妈妈是苗寨里最美丽的女人。她有多美丽？让木杵告诉你吧！妈妈走在春天的山谷，她婀娜的身材让竹子都不好意思摇摆，她姣好的容貌令争妍的百花都悄悄闭合，她薄嫩的皮肤让熟透的樱桃都羞愧难当；她站在寨子一开口，那歌声会将天上的白云都醉得一动不动；她对着森林笑一笑，叽叽喳喳的百鸟立刻噤了声。”

人物之美，既自然，又纯粹，还真实。虽然这些描写都非常简洁，但这种淡墨轻勾的“简笔点染”的手法，由于语言极其精练，形象集中突出，看似轻描淡写，实则以少胜多，它的好处是便于在情节叙述的过程中自然穿插，恰到好处地推动情节的发展。

三、磅礴而壮阔的意境

作家描写乌蒙山的壮阔意境，极大地丰富了儿童文学的空间概念，无论是苗寨与红色革命的地域色彩，还是季节变换中的自然景物描写，“使作品呈现出鲜明的地域传统文化内涵，从而具有一种文化标识的意义”。自然景物所暗示出来的社会空间，更具有广阔而深远的教育意义。小说的标题是“想当红军的孩子”，具有红色教育意义，但作家并没有直接说教，除了描写与革命小战士李云天的交往、对参加革命的父亲的思念外，更多的是通过环境描写来渲染与暗示。

木杵扶着李云天爬上屋后的山梁子，眺望远方，所看到的景象，无比壮阔：“苍茫的乌蒙山，如波似浪，层层叠来，远处云天相接，无边无际。近处乱石穿空，沟壑纵横。”李云天在木杵的陪伴下，一起到金沙江边，此处的描写也是匠心独具：“翻过高高的山，蹚过长长的河，走过弯弯曲曲的山路，穿过密密的树林和变幻莫测的峡谷。”自然环境的描写，所塑造的风光会在孩子的心中跌宕起伏，于无声处深受感染。大格局、有深度描写，在天地山海间，满怀深情和寓意，这样的描写，在感受自然生命大美的同时，更让孩子感受到了厚重的思想与丰沛的情感蕴含其中。

吕翼在《想当红军的孩子》中，借助地域特色、历史背景、自然风物，以环境育人，“寓教于景”。这种方式，与说教截然不同，也与心灵鸡汤式的书写大相径庭，在吕翼笔下，无论是一棵树、一匹马，还是诗意的花房子、壮阔的乌蒙山，一景一物，都蕴含着作家的思想情感，让孩子在阅读中，潜移默化地受到引导，真正体现了儿童文学的教育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