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韩

诗人丁丽华诗集《元江，元江》近期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

《元江，元江》是丁丽华的首部诗集，由“元江，元江”“行走”“草木令”“我们”4卷构成，共收录诗人2015年以来创作的诗歌204首。各卷相对独立，处于平行结构之中，又相互关联、渗透，交织着共融、共通的诗情。诗人在诗集后记中说：“本书中的诗歌归纳起来，给我所生活的元江写了一部分，为自己的行走写了一部分，为元江的花草树木写了一部分，为我生命里有交集的亲人朋友写了一部分。”但事实上，诗集中收录的诗歌，除了《夜宿铜铃山》、“秋入景迈山”系列、“去大理”系列、《大锅圈》《去新平》等少部分作品，其余大多数诗歌，无论书写山水景致、花草树木，还是书写人生旅途、生命体验，都没有脱离元江这个坐标和场域。所以，正如诗集名所昭示的，我更认为，《元江，元江》是诗人写给元江的诗意“情书”。诗集中所收录的，可谓元江大地上长出的诗篇。

所说的元江，河流与城市同名。元江作为一条河流，属于云南六大水系之一，曾名仆（濮）水、礼社江等。同时，在滚滚元江与层峦叠嶂的哀牢山之间，元江哈尼族彝族傣族自治县作为元江流域内最大的河谷盆地（城市）而存在。诗人生于元江，长于元江，工作和生活于元江，自然而然地为元江倾注了最多的诗情：“我要躺在你的身旁，写下/我一生的诗歌……”（《元江水》）诗人关于元江的诗歌书写，在诗集的“元江，元江”“草木令”两卷中得到了集中体现。其中，作为诗集的开篇，《元江水》由7节组成，全诗近150行，是诗集中最长的诗歌，也是诗集中最重要的作品之一。诗歌以女性的视角和情感，抒发了诗人对元江的赤诚之情，情感真挚而浓烈、细腻而灵动——“我想就着烈日歌唱：/爱情已经不再是流行色/请让我取一桶元江水/组建，一个江湖”“我要就着清风歌唱：/请爱上闪电的强烈光芒/也要爱着群星微弱持久的光亮”“我每次远游，元江水都一路相送/跟着我的风筝已经消失在森林/越来越多的事物加入进来/泥土、雨水、枯枝，还有风/和橘红色的水一道，滑向海洋”“大地这幅巨大的人间油画/正试图装下一条河流虔诚的脚步”（《元江水》）。

除了《元江水》，诗人在多首诗歌中都写到了作为河流的元江，比如《元江》《一条河流最美的样子》《元江边上的黄昏》《从元江到绿汁江》《夏天的水，又多了一些》等作品。作为河流的元江，在诗人心中的分量，可见一斑。但毫无疑问，诗人关于元江的诗歌书写，还是侧重对元江这个城市的书写。具体说来，是对家乡元江自然风光、人文风貌、山川风物、民族风俗等的书写。其中写得最多的，是草木、瓜果和花卉，包括高山榕、酸角树、百香果、芦荟、鬼针草、芦苇、凤凰花……诗人不断咏物抒怀，传达出对家乡元江的热爱之情，更借此体悟人生，流露着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比如，“从嫩绿到金黄/芒果体内白色的酸楚，终于/变成了柔软金黄的甜蜜”（《芒果》）、“在它们之上，有一座小小的寺庙/寺里的住持每日焚香，诵经/她是另一株芦荟，一心想要普度众生”（《元江芦荟》）。又如，“经年以后回忆这个春天：爱上野花之后/大面积的美好，正蜂拥而来”（《野花》）、“我喜欢的桃花，凋落后结出果实/像一个柔弱又坚强的女子/把所有的艰辛，都兑换成美好时光”（《桃花》）。再如，“落花的美意，不是追随流水/它正用生命消逝的代价/换取另一个生命延续的希望”（《落花的美意》）、“我是她举目张望过的路人/我们错过了最美的相遇/可是能在风雨里牵手回家/对于彼此而言，是这个冬天/最美的故事了”（《牵一朵菊花回家》）。

诗集中的“行走”诗歌，酸甜苦辣并存，颇具生命质感。一方面，是用脚步丈量大地，属于空间上的行走。比如，“这是一条密林深处的小路/因为小鹿的出现，整片森林/活了起来，而且，遍布仁爱”（《林间小径》）。又如，“遇到各路文友，不用深切交谈/一个眼神就够了，懂得会让心生慈悲/在文字里相遇的一群孩子，带着爱/行走在人世间，行走在临沧大地上/把最后一夜，留在景东金丰大酒店”（《去一个有楚小韩的地方》）。另一方面，则是对百味人生的感知省察，属于心路上的行走。“我也像这蚂蚁一样，无数次地/在诗行上来来回回地走”（《行走》）。比如，“我一直往水里种水/希望能长出更多的水/并煽动夏天制造更多的水/让水长满山岗、树林和我的左心房”（《种水》）。

诗集的最后一卷“我们”，多向度书写了诗人在元江这个城市的生活场景和生命体验。纵观收录在本卷中的诗歌，有诗人心灵的独白，比如《女人像一条河流般存在》《蜜汁一样的生活》《中年以后》《体己书》。有书写友情的诗歌，比如《陪她喝茶的夜》《别离小序——给阿秀》。有书写爱情的诗歌，比如《爱你，是我一生要做的事》《你是我藏在微风里的欢喜》《我们如此深情地爱着这人间》。但最打动人心的，还是书写亲情的诗歌。“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把父母当神明一般供养/把所有的宽容和忍让/都给了亲人”（《那些过去的日子》）。相关的诗歌，有写给父亲的《工具箱》《最后的夏天》《爸爸的话》《命运》等，又有写给母亲的《女人——给妈妈》《陪母亲看电视》《母亲的慢生活》《柿子一个靠着一个》《礼物》《慈悲帖》等。这些关于亲情的诗歌，将诗人对父母的爱心、孝心、善心及依恋之情表露无遗，书写得淋漓尽致。且摘录部分诗句如下：“我读十四行诗，写十二行诗/用了一整年的时间，纪念父爱/从我生命里消失的父亲，在诗行里/永生。我替他爱他的妻子/护佑她余生。生活本该这样/无论晴雨，我们拥有别人的爱/也去爱他们，像爱自己一样。”（《生活本该这样》）“周六送母亲去医院/从家里到医院有2999步/母亲在轮椅上安静不语/在重听以后，母亲象征性地/戒掉了部分语言，陷入沉默//老天真是慈悲啊，出门的时候/如果是晴天，它就安排一片云朵/一路护送我们到医院/如果下雨，它会止住雨水下落/直到我们回到家，风也安静下来//我得加倍对母亲好，成为她的耳/她的眼、她的腿，帮她记忆/加长她的人生长度，让她的人生/被孩子们暖暖的爱团团包围。”（《慈悲帖》）

作为诗人献给元江的一部诗集，《元江，元江》以女性的笔触，抒发真情、追寻美好、传递善良，洋溢着浓厚的唯美气质和浪漫主义精神，值得一读。